2015年10月10日 星期六

◆ 紀錄片《女書回生》&郭昱沂導演映後座談

(2015/09/05)下午去台博館看紀錄片<女書回生>,郭昱沂導演也到現場映後座談。女書是僅在湖南省江永流傳的女性專用文字,傳說是宋朝人發明,但目前對起源並沒有任何確切證據。我想這部片最令人喝采的點,不在於讓我們以獵奇眼光或藝術欣賞去看一個偏遠地帶的瀕絕文化,而是由中研院研究員劉斐玟引領至最後傳人何艷新的生命故事,繞過官方虛假包裝,進入女書文化的情感深處,為這收納悲切能量的文字留下見證。


導演解說女書並不像我們一般文字,某個字符對應某個意思,而是以七言或五言,方言韻文詩歌吟唱。活潑開朗又極具個性的阿婆何艷新,因小時候跟著奶奶學女書,且真正以女書創作具有文學性的作品,被研究者認為是真正的且是最後的女書傳人。

中國在文革時期打壓女書,到1980年代發現其保存的必要,至今積極爭取非物質文化遺產,但官方想以自己的方式宣揚女書,因此弄成各種展演形式,且對於阿婆何艷新的不配合頗有慍怒。從這裡可以感覺影片的控訴是隱微的,導演說到其實紀錄片不應放太多直接批判的東西在裡面,當一些畫面呈現出來,例如制式的女學校、搔首弄姿的青春女書傳人選拔、還有一堆舞台上少女跳舞等;或是阿婆何艷新說我只是個農民女書、日本學者堅持研討會除非邀請何艷新否則不辦。這些透露著訊息,觀眾會懂。

其中最驚人的一段,是兩位阿婆對唱<哭嫁歌>,起音沒多久兩人就陷入巨大的哀痛,那近乎哭嚎的歌聲鳴動彷彿連綿無止盡,必然震撼了所有本片的觀眾(導演說現場工作人員即使完全聽不懂方言,也是極受震撼)。這大概也是我第一次感受到,此個角落曾存有一種屬於女性的隱密文字,其本質就是"訴悲傷",它只能訴悲傷,你說它是引動真實情緒也好,說它是風俗也好,然而存有哀痛的強烈能量是包裹在字符裡的,如血肉筋骨纏綿交織,經由歌唱才能釋放出來。

也因此,導演說,官方要求用女書寫歌頌文,例如京奧、世博、抗戰紀念這些大型活動,都是後來新學女書的年輕人寫的,何艷新不願意而往往得罪當局。因為女書就是"訴悲傷",並不像其他語言該怎麼用都可以。在學習女書必備的<三朝書>中,實際女書也不過四百字左右,但中國官方為了誇大其"文化價值",可以看到現今已有人將之造字擴充到萬字以上。他們也曾拍攝某位女書傳人,說的故事全都是因應官方要求而編造出來的(所以後來這些影片全都沒剪進去),因為官方知道來訪查的人們喜歡聽這種;關於起源也有各種奇怪的說法,甚至牽拖到甲骨文,其實都屬無稽。

然而日本學者也說到,女書確已瀕臨滅絕,現在的人是因為女書已經有價值而刻意去學的,何艷新他們是無意識中在生活中自然學會的,那是生命的情感記憶,徒具形式的女書也是死了的文字。我們能做的只有為其曾經存在過留下紀錄。

最後導演開放提問時,居然還點人發問(她說因為她是老師都這樣點學生),然後指著我說:這位男生看起來很想問問題的樣子,就你吧!(啊啊啊啊啊什麼我有給演講者這樣的感覺嗎?)

我起身問說看影片感覺受訪者願意深談很多事,像是對導演有相當程度的信任,不像是簡單訪談,導演是花多少時間精神去進入受訪者的世界?

導演說我問了很棒的問題(當老師的可能常常這樣說XD)。她大意是說去之前其實很擔心,尤其有聽說最重要的主角河艷新好像個性很強很難搞。不過一方面有找到對的研究者引路,一方面跟河艷新恰好很多想法個性都很相近,彷彿有默契(導演有指出某些片段其實是很初期的訪談),所以後來混熟了,倒沒有想像中困難。

(圖下方的女書織帶,導演有帶來現場給大家看,這照片取自網路)
(我回家上網查了一下,果然網路上女書的資料大多是偏向官方宣傳,如此更顯得這部<女書回生>是部珍貴的紀錄影片)



女書回生 紀錄片trailer: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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