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7年7月9日 星期日

◆ 真木太郎訪台從《謝謝你,在世界的角落找到我》談動畫製片

(2017/7/9)今晚來聽一場關於日本動畫電影《謝謝你,在世界的角落找到我》的講座,然而這場比較特殊的是由「製片」角度談動畫電影,這也是我從未接觸過的陌生範疇。製片真木太郎先生健談地把製片如何推動一部動畫誕生、及期間所面臨的種種理想與現實的兩難處理,有條理有結構的清晰闡述近乎一氣呵成,加上優秀的翻譯,是一場精采的演說。同場遇到多年不見的老同學素蓮,還送我筆記本啊~~人真是太好啦!



首先真木太郎簡單介紹製片工作,製片在流程每個環節最重要的就是做決定。從最初決定是否執行企劃、實行階段選用劇本與導演、製作時控制預算使出資者認為值得、最後宣傳的規劃包括進度與預算等。因此製片必須提供創作者好環境、說服資方出錢、宣傳使作品能面對觀眾。

「創作」是文化事業,也是一門生意,有時兩者很難找到平衡;新銳創作者需經驗累積,給他機會不一定會賣,成功的時間會拉得很長,因此長遠計畫是製片重要的能力,並在掌握損益平衡的同時,獲得培育人才的成就感。但這一定會遇到投資新銳第一部的人損失該怎麼解決?且許多導演可能再也沒機會了,因此「協調」也成為製片重要工作。製片比起創作者,有個好處是可以同時進行不同案子,經驗累積快速,但導演是很任性的生物,總是認為自己的案子最重要XD。

日本有個說法:以一個製片來說,拍十部片只有一部會中,看你能不能熬過前九部失敗。但真木不認同這個說法,因為自己90部都不中,直到第91部開始之後每部都中XD(他說數字是誇張啦)。

《謝謝你,在世界的角落找到我》這部片在日本會熱賣是個奇蹟。日本有個「製作委員會」,世界其他國家不存在類似機構,這是由各方投資者組成,例如動畫通常就包含出版社、DVD片商等。這些投資家們決定作品發布的方式。但各方只在乎自己的利益,只看市場導向,現況卻是他們並不了解觀眾想看什麼。他們認為動畫應該是超現實、未知次元、奇幻的,要有外星機器人和巨乳美女;《謝》這部片說的卻是七十年前日常的庶民生活,類似紀錄片,被認為市場性幾乎是零,絕對不可能賣座,所以一開始完全沒有投資者願意出錢。真木太郎看了導演片渕須直的前作《新子與千年魔法》非常感動,但這部片是慘賠的,片子好壞與賣座不一定對等關係。真木太郎想:為了把這份感動傳給其他人,應該把這部片接下來。

創作者若沒有創作品,就是不成立的,光是自己有想法不算創作;但同時重要的是作品必要讓很多人看到,否則做完就結束了。然而創作需要經費,有很多人看,花掉的錢才會回來;製片工作就是讓作品有發表機會。沒有資金,導演說了不放棄,製片也沒理由放棄,因此他們決定用群眾募資方式走下去。他們製作五分鐘前導影片用以募資,也需要辦活動,且募資的開頭幾天很重要,需要把氣勢衝出來,但在此之前,日本電影從未有過靠群眾募資成功的。

當時在日本募資平台也並不廣為人知,因此募資幾天居然就成功,當初都唱衰的業界這些所謂專業市場策略者們,都嚇一跳。贊助者之中實際曾在活動中見面的就有一千多人(動漫展則是0%,XD)。贊助者也包含原作的書迷、導演的影迷,都是小眾。真木本人另一個感覺是:另有部分觀眾對於長期只有市場導向的作品不滿,而願意支持沒有類似型態的好作品。群眾募資是由"B to C"轉變成"C to C"的關係(Creator to Customer)創作者與觀眾連結,當然也因此導演更有壓力是關於如何面對這些群眾"資方們"。募資目標兩千萬,實際募到四千萬日幣,然而這頂多能當作初期開發費,動畫電影總製作預算是2.5億日幣(群募成功後反過來吸引投資者信心)。既然募資的錢只佔九牛一毛,還須面對群眾的交代的壓力,如果失敗,在履歷上就會有一筆黑紀錄。尤其本片宣傳預算極低,不可能做電視廣告,結果靠著社群網路這個強勢的傳播方式,網路的口碑效應大成功。

《謝》這部片原著是漫畫,電影是時間的媒體,通常必須按照導演的步調看完,觀眾是被動的。但本片特殊在於因為是用平凡的敘事對日常生活寫實呈現,觀眾不是完全被動,會感覺主角與你同一個呼吸頻率,每次看感受都不一樣。導演的認真也在於追求寫實,舉例來說為了大和號戰艦靠吳氏港的一幕,導演考究其確切日期,在史料中查找當天的天候、氣氛、主角遠望的視線距離等,這些用功使虛構人物有真實存在感,令日本觀眾不禁改用敬重的稱謂來稱呼女主角(本段完全可視為電影宣傳詞XD)。因長度限制,有30分鐘的分鏡不得已剪掉;現在片子紅了,可望補製作這段。

因此,比起真人電影,動畫可能更能抓到人的內心,更可用於表現非虛構的故事。

最後真木太郎回頭談到這部電影只有兩個製片。很多事情他可以自己做決定,這些決定的選擇都是有理由的,必須發揮作用;若這決定錯誤而發生問題,沒有發揮預期效果,也隨時可以調整。如果是交給投資方多數決,雖然可分擔獨自決策的風險,但做出選擇的「假設」和「理由」都不存在,更無人可負責任,無法針對錯誤調整。這是他長久的經驗之談。

《謝謝你,在世界的角落找到我》預告
https://youtu.be/sB68Qtaz-cY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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